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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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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

第八十五章

這一世的重生,姜蘿已經不知是何種契機造成的了。

她想,可能是蘇流風乃天道之子,上蒼憐憫他的獻身,因此才會給她重生的機會,並且也用這種方式來告誡姜蘿,不要再招惹佛子奉。

今生行跡和上一世大致相同,只是除了姜蘿以外,似乎其他人都沒有帶重生的記憶。

甚至這一次,姜蘿沒有中姜敏圈套,被囚皇寺,連陸觀潮和她的緣分都打散了。

不過姜蘿需要幫手,她倒是幫陸觀潮舉家脫罪,任他承恩,將他收入麾下,為自己效力。

她投靠了柔貴妃一黨,又和姜河關系密切。

姜蘿憑借自己的力量,保下了趙嬤嬤,甚至在江湖上有機緣結識了折月與蓉兒。

待老皇帝駕崩,姜河登基以後,她便成了權勢滔天的長公主。

而姜河與小蓮的緣分,竟也在一次姜河微服私訪中的偶遇,得以延續。

姜蘿還是平安地活了下來,今生與前世唯一不同之處是,蘇流風沒有入仕為官,而是殺回了玄明神宮。

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段,蒙羅倒臺了,又還給了岐族清白。蘇流風再度成為新一任佛子,與大月國運共存。

自此,世人也再度知道佛子的名字——“奉”。

姜河剛登基時,朝局不穩,這時候就很依仗玄明神官對於大月子民的號召力,為他平定民心。

玄明神宮一般都是遺世獨立的存在,鮮少為了君主下達神諭。

或許蘇流風看出姜河手段雖稚嫩,卻是個心善的君主。他不遺餘力幫助姜河坐穩了帝位,還時常與欽天監的官吏一道入宮,研習天竺外藩傳來的佛典道法。

佛子與皇室的關系漸深,這對柔太後一黨來說,是莫大的喜事。

欽天監的侍臣也發自內心客氣對待蘇流風,他們觀天象還需要鏡片儀器輔助、參照古書才能判個囫圇,哪裏如玄明神官那般有神通,只消看一眼天色,便知風雪雷雨。

蘇流風,果真是神佛的人間代行者。

今日,侍臣照慣例送玄明神官來宮中的摘星閣內譯讀佛經。

這一座筒瓦紅墻高樓是姜河為了討好蘇流風特地建造的,本意是在宮中留有一處佛子獨有的棲身之所,也暗示皇權與神權息息相關,他願意貢獻手上的一部分江山土地,只為了與玄明神官牽扯更深。

這是厚待,也是恩典。

但蘇流風淡泊名利,還是委婉拒絕了。

他說此處樓高寂靜,離星很近,合適欽天監觀星,也合適他在此藏書,翻譯佛文。

蘇流風是個性子極其柔善溫馴的人,姜河知道他沒有故意拿喬,便也不再勉強。

畢竟佛子隨性,是人間神明,他強留不得。

侍臣把蘇流風送到摘星閣前,欠身,恭敬地道:“神官,您先上樓,卑職為您沏一壺茶來解渴。”

蘇流風溫聲:“有勞您了。”

“分內之事,應當的。”

侍臣離去,蘇流風獨自推開了緊閉的門。

佛子信手撩起衣袍,拾階而上。

在抵達最高一層樓時,蘇流風忽然放慢了步履。

原本冷卻的心臟,卻因窗縫照進的一絲日光而變得熾沸。

他微微仰首,呼吸一窒。

與此同時,聽到動靜的姜蘿也恰好回頭。

目光所及之處,是她朝思暮想的人——繡滿金線佛文的大衫,出鋒狐毛領子的大氅,郎君雖有佛緣,卻無需剃度。他烏黑的長發捋置肩側,僅用一根纖細的金鈴紅繩束縛,黛眉鳳眼,少了明銳與冷冽,平添了幾分神秘風情。

來的人是……奉?

姜蘿受了驚,一下要從梯子上跌落。

美麗的少女,猶如易碎的蝴蝶,攝住人的神魂。

她驚呼出聲,閉眼接受跌跤的命運,卻意外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。

衣袂蹁躚間,震起一陣山桃花香,是熟稔的氣息,一下讓姜蘿想到了過往。

好香啊。

“殿下,當心。”

蘇流風溫柔的聲音自她發頂響起,姜蘿不知為何,眼眶忽然滾燙。

她埋首不語,怕被人看出端倪。

可是眼淚珠子卻一滴一滴往下落,濡進衣裏,深深陷下幾個沈澤的黑點。

小姑娘忽然落淚,令蘇流風手足無措。

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,再度柔善地問:“可是哪處摔著了麽?”

姜蘿搖搖頭,又不甘心,還是擡起了頭。

她哭了,臉上兩道顯眼的淚痕。

“很疼嗎?”郎君擔憂。

他本該離她很遠。然而,然而。

姜蘿不由撅起嘴,略微不滿。

先生關心她,她雖然心裏很受用。但轉念一想,她和他不過登基大典時粗粗打過照面,壓根兒不算熟悉。

那麽蘇流風的溫柔……是平等地給予世上每一個人的麽?他看她,如看子民,一視同仁。

她忽然心氣不暢,吃起了味兒。

從蘇流風懷裏鉆出來時,姜蘿面色不虞地刺他:“不勞神官費心了,我有帶侍女來摘星閣。”

姜蘿正要告退,蘇流風卻忽然問她:“殿下要尋的書,找到了嗎?”

姜蘿有些驚訝,她不明白他怎麽會知道自己要找書?

“你……”

蘇流風含笑:“特地踏梯子翻動書櫃,應當是很感興趣的書?”

“嗯。”被戳中了心事,姜蘿訕訕點頭。

“我幫殿下找書,好嗎?”

“怎敢勞您大駕,您可是佛子……”

“也不過是一具肉眼凡胎,百年後都會化作一堆白骨,如你,如眾生。”

蘇流風話說到這份上,姜蘿倒不好再拒絕了。

她喪氣地留了下來,指著最高處的那本《星象圖示》。

蘇流風會意,他抻出手,從容地幫她拿下那一本冊子。

“多謝神官。”姜蘿不想同蘇流風多打交道。他們今生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,姜蘿對他總有一種若有似無的虧欠,也有積攢兩世的眷戀。

她怕自己越近他越相思,最後陷入兩難境地。

但很明顯,她一心想走,蘇流風卻還有話要說:“殿下。”

“嗯?神官還有事?”姜蘿皺眉,望向蘇流風。

她都不懂遮掩神情,臉上明目張膽寫著不滿。

蘇流風無奈地搖頭,“您擅天竺語嗎?”

姜蘿一時間牙都要酸倒了。她懷疑,是蘇流風的老師癮又犯了,還想考考她學識?

她語氣不善地說:“我不懂天竺語,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?”

姜蘿今日好似嚇炸了的刺猬,話裏夾槍帶棒。

蘇流風沒有惱,他只是擡袖,小心掩唇,遮住了微微上翹的嘴角。

接著,他道:“殿下誤會了,只是你手上那本《星象圖示》裏許多篇章都是天竺語記載,我怕殿下一時不懂語意,會看得頭疼罷了。”

原是如此……姜蘿窘迫,尷尬到臉上泛起紅潮。

她結巴了一陣,總算拿出一點學生的謙卑,對蘇流風俯首:“勞、勞煩神官賜教,指點我一點書裏內容。”

“殿下言重。”蘇流風微微一笑,“不過是……舉手之勞。”

這句話說得略帶狹促,一面說天竺語簡單,一面暗示姜蘿方才舉手為她拿書的功勞。

相比起姜蘿語氣上的無禮,蘇流風的脾氣當真好到令人發指。

待侍臣上了醇香的茶湯,蘇流風親手端給姜蘿,他的指骨白皙修長,貼在瓷碗杯壁上,指甲也泛起一層玉色的粉,很吸引人的註意。

姜蘿不住盯著蘇流風的腕骨出神,聽他朗朗的讀書聲,一時神游天外,竟睡了過去。

夜色漸漸暗下來,燭光燃了半支蠟,光線昏黑。

夜風吹入窗戶,姜蘿鬢邊的一縷黑發被卷起,貼向唇側。

蘇流風細心幫她捋開,動作仔細,不敢輕易觸碰到少女豐腴的臉頰。

思索片刻,他還是解開了頸上系帶,撐開了那一層狐毛大氅。

隨即,厚厚的、滿是山桃花香味的大衣蓋了下來,滿覆住姜蘿的肩胛骨。

她似是感受到了,輕輕喟嘆一聲,蹭著那一圈柔軟的狐毛圍脖入睡。

或許知道蘇流風在身側,姜蘿今晚一夜好眠。

天亮了,她睜開惺忪睡眼,卻聽一側侍女小桃焦心地問:“殿下,你受涼了嗎?”

姜蘿茫然搖頭:“沒有。”

起身想走,腿卻有些酸。由於動靜很大,她身上披著的大氅逶迤落地。

姜蘿霎時想起,這是蘇流風的外衣。

她要把衣裳還給玄明神官。

與此同時,手臂前的瓷碗卻吸引了她的視線。

姜蘿下意識掀開茶蓋子,熱氣一蓬蓬往上湧。

是溫的。

很合適入口。

放了一夜的茶,本該冷卻,又怎麽是溫的?

誰會記得她睡醒要喝溫茶潤口的習慣?

除了上一世的趙嬤嬤,便是她的枕邊人。

姜蘿忽然又哭又笑,她沒有喝茶,而是離宮、牽馬,急不可耐地奔向玄明神宮。

如果她沒猜錯的話,如果這一切不是夢的話……

她的先生,尚在人世。

姜蘿不是第一次來玄明神宮了。

這座殿宇留給她的印象實在不好。

一重重巍峨的樓宇,被煙火覆蓋。

鬼神住的地方,冷氣森然,沒有半分活人氣息。

屋後,靈泉已毀,只留下一方幹涸的井。

自此蘇流風身上的香,也不過是尋常花香罷了。

姜蘿強忍著對於那些雕梁畫柱與佛像壁畫的不適,氣勢洶洶沖入大殿內。

這裏不止蘇流風一個人在。

偌大的殿宇,誦經聲朗朗,蘇流風坐在上首,同信徒們講經、授課。

他眉眼清雋,郎艷獨絕。佛子身披錦色法衣,手持佛經與法器,盤膝坐於金箔蓮托之上。

時至今日,姜蘿才見到一次,蘇流風的本我。

原來,先生真是普度她的神佛。

少頃。

蘇流風感受到她的存在,錯愕地擡眸。

姜蘿與他遙遙相望,明明那樣遠的距離,偏偏又覺得近在咫尺。

小公主妄圖破開這一重薄如蟬翼的隔閡,她瘋了似的朝他喊——

“玄明神官!”

“蘇流風!”

“奉!”

“先生!”

“夫君!”

梵唱戛然而止。

底下善信們被姜蘿氣魄十足的喊聲地叫停了課業,一個個惶恐不安。他們望向蘇流風,想要看神官的反應。

他們竊竊私語,實在很難理解,遇事波瀾不驚的神官,今日怎麽一反常態?

難道是情債嗎?來的人,是……是師娘麽?岐族佛子確實可以成婚,但那位好像是大月的長公主,難道皇族想要和佛子聯姻嗎?

著實罕見。

可是,蘇流風沒有生氣,他是天性如此溫吞,還是默許公主的示好呢?大家猜不透,又不敢多嚼舌根。

接著,姜蘿的暧昧身份板上釘釘。

蘇流風第一次因旁的私事叫散了信徒,殿內只餘下他與姜蘿二人。

香火的煙氣裊裊娜娜升騰,縈繞上衣袖,好似籠罩了一片塵。

蘇流風和善地笑,朝她緩步走來。

姜蘿也想要驗證。

於是,她伸開雙臂,踮腳,飛蛾撲火似的,莽撞勾住了蘇流風的脖頸。

她強忍住羞怯,切齒道:“若你不是夫君,推開我……試試?”

姜蘿在賭,她竟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面,開罪佛子。

若他不是,若他生氣,若他施壓於君主……

她定死無葬身之地。

姜蘿等待神佛的宣判。

直到蘇流風順從地低下頭,溫柔地答:“我不會……拒絕阿蘿。”

“嘩啦”一聲,少女腦中的那一根緊繃的弦應聲斷裂。

姜蘿鼻腔發酸,幾乎要喜極而泣:“你是先生?”

“是。”

“夫君?”

“我在。”

姜蘿松了手,轉而緊緊摟住蘇流風的腰。她一股腦兒悶到他的懷裏,眼睛既燙又濕。

久違的懷抱,她忍不住戰栗。

姜蘿好想咬他一口,但終究舍不得,她帶哭腔,質問:“若我沒有來尋您,您是不是還不肯認我?”

“不是……”蘇流風垂眉,輕輕撫摸姜蘿的背骨,“阿蘿沒有贈我那個餅,我以為你不願……”

不願再和我共度一生,不願再奮不顧身奔向我。

你有了更好的歸宿,想要自由的一生。

因此,蘇流風放過了姜蘿。

小姑娘不知道的是,若非有她前世贈餅的那段記憶,蘇流風可能根本就活不下來。

正是惦念她的餅,銘記她的善意。

才讓蘇流風百死之中燃起那麽一點生欲。

即使火苗稀薄,既然火焰微弱,也足以照亮他本就黑暗的一生。

蘇流風想要努力活下去了。

他願意等。

直到有一天,他或許能等到姜蘿,再一次向他靠近。

幸好,幸好。

姜蘿全部明白了。

蘇流風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。

他本來就是這麽一個“軟弱”的人啊。

第一世,蘇流風將重生的骨血贈她,予她重生。

如今的第三世,她繼承了先生的骨血,成了這場機緣的因,而蘇流風是果,與她牽連,也重活了一生。

上蒼垂憐,他們才能重逢。

姜蘿不想再問太多了。

女孩輕輕蹭上郎君冰冷的臉,吻向他吐納慈悲語的唇。

姜蘿順從本心,終於對睽別已久的蘇流風說出那句:“先生,跟我回家。”

(全文完)

正文到這裏就全部完結啦,燈燈之後還會出一個番外,會有你們想看到的全部甜甜(眨眼)

大概周三發。

標記完結後,還請大家喜歡的話,幫忙給個五星好評感激不盡。

燈燈的歪脖是Dear草燈大人,會發各種日常與文資訊。

然後這本完結,會開始兩個月的存稿,存一本男主是九尾狐老祖宗的仙俠言情文,叫《飼狐》,大家可以收~~毒舌老祖宗什麽的,真的很有趣。

文案【日更|sc|頂級掠食者 x 食物|@Dear草燈大人】

柳觀春遭未婚夫背叛,全族被屠,靈骨盡廢。

為報家仇,柳觀春獻祭魂魄,召出柳家親手鎮壓於九層狐冢的大妖老祖宗謝離。

便是以身飼妖,她也要仇敵血債血償。

九尾狐老祖宗謝離被柳家困於九層狐冢之下已有數百年。

沒料到有朝一日還有信徒喚他入世。

謝離難得溫柔一回,問眼前血肉極香的小女娃姓甚名誰。

她說,她姓柳。

老祖宗:)

“柳家真是沒落了,臨到你這一脈,竟只留了個廢物。”

柳觀春下血肉契召出邪魔。

待她心願得償,此身可獻給老祖宗獨享。

本以為老祖宗就該是鶴發雪眉的老妖怪。

哪知眼前的男人著一件竹月色長衫,左耳墜一條花結流蘇。

狐尾搖曳,烏發黛眉,妖冶動人。

竟是個禍水妖男。

結契的多年後。

世人問起:“對彼此的印象是?”

謝離:“黑蓮花師妹。”

柳觀春:“bking反派師兄。”

【閱讀指南】

△九尾狐老祖宗男主,大妖戰力天花板。

△非女強,慢熱,男女主一起成長打怪的故事。

△覆仇虐渣+白話玄幻+升級流+群像長篇啥都有。

下一本古言會之後回來寫《當我效忠反派後》或《不會對表妹動心》或《吾妹萬福》,總之專欄裏的都可能隨時開,愛你們,等我~

燈燈是全職作者,這本其實前期數據很差,雖然現在也不好,但是七月的時候為了生計,應該不要繼續寫的。不過既然開文了還是好好寫完。

非常感謝支持正版的各位,也祝願你們生活愉快事事順心。

以及,番外大家也不要錯過呀,會有一些阿蘿和先生的後續發展,也有很多故事的彩蛋麽麽噠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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